剪指甲和唱歌

剪指甲和唱歌，真的是毫无关系。但是因为一个人，变成了有关系。
在九十年代后期，妈妈那一段时间脚趾甲出了问题，一直在无端增厚，自己 修剪的时候因为角度和胆子的原因，一直感觉做的不够好，我就自告奋勇给妈妈剪 指甲。
一开始妈妈很不好意思，因为那时候她还不足五十岁，也就比现在的我大上 一两岁的样子，觉得自己还是很能做点事情的 。但是过了几次自
己总是弄不好， 而我又反复要求服务了好几次，妈妈终于是答应了我。 于是我摆好架势，给妈妈在床上靠好垫子， 让她放松。那时候接近年关，单 位正好补足了妈妈前几个月的工资与少量奖金。我便把一叠现钞放在边上，告诉她 觉得疼了就数钱分散注意力，听到我这个馊主意，妈妈当时笑得十分灿烂。 不是我夸口，我这个人学习数理化没什么本事，但是家里的事情我是很有头 脑的，妈妈的袜子脱下，我拿起家里普通的剪刀，认认真真，也几乎很圆满的给妈 妈完成了第一次修剪指甲的任务。中间有略疼或者比较苦难的地方我都能提前提示 或者一下子趁其不备做好，所以此后妈妈对我的手法就非常的放心且略有期待了。 而且我一点也不嫌弃抱着她的脚的样子，这一点估计也是妈妈发自内心开心放心的 地方。我现在还记得那一次妈妈的脚的样子，白皙而略干燥，所以纹理有一些明显 。但是瘦长，非常好看，而且真的没有什么味道。联想起妈妈经常说小时候不喜欢 洗脚而被外公批评，我觉得或许这个脚生来就是满足了主人可以不天天洗脚的需求 的吧。
此后的一两年间，我每隔两周左右就经常给妈妈修剪脚趾甲，我的手法越来 越娴熟，同时也感觉到妈妈越来越习惯和享受我的服务，我也是由衷的开心。 后来妈妈的指甲慢慢好一些了，没有那么的厚了，我也离家求学，就不大给 妈妈修剪了。但妈妈时不时的还提起一下，尤其是我拿钱给她分散注意力的事情， 每次说起我们都是笑半天 ，但我还能感受到妈妈内心能一个层次的感情------欣慰 。

再来说说唱歌。
外婆歌唱得很好，声音洪亮音域宽广，音准到位。听外公说还做过一段时间 的音乐老师。大几十年没碰过乐器的她，家里有了电子琴他在八九十岁的时候还能 盲弹。
于是我小时候唱歌的一些所谓天赋，大概是遗传了外婆的一点基因。领唱独 唱，什么晚会表演节目，总之也是风光过的。听妈妈和外公谈过，大抵意思是小时 候家里没条件，或许培养培养我，我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。 就是这个问题，我非常的愧疚，在二零一八年九月份我在美国陪伴妈妈最后 的那两周多的时间里，我每天给妈妈按摩，弄点吃的，再带她院子里轮椅走走，甚 至我出主意带她坐车溜达了一圈，逗她开心，但是我很后悔我没有给妈妈唱歌。妈 妈是因为肺部生病离开的，所以那时的她根本没有能力去唱歌，她也是喜欢唱歌的 ，有很多喜欢的歌曲和歌手。直到后来我想起来的时候，就非常的后悔没有给她唱 歌，我和歌手歌唱家没有任何可比性，但我胜在可以随意点播，且真人真声。 所以剪指甲和唱歌，是我回忆起来能做，但是都没有在妈妈生病后做的两件 事。以至于现在每次剪指甲和自己哼唱歌曲，我都会想起来妈妈，我没有用自己仅 有的一点能力，让他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里，感受来自我的情感输入，让他能觉 得这个给她造了许多麻烦的女儿，也是有点用处的。
前几天听到一段话，叫做------国学最精深的地方，在于到每每到最后，就都 会归结阐述为一个“不圆满”。我立刻联想到，这两件事，大概就是我对于妈妈的一 部分本来能做好却没有做好的，不圆满。
前几天看到初中同学回忆她的母亲的一篇长文，感同身受，但是我又很不愿 提笔来书写和定义母亲的一生，她短暂的六十八年里苦难多于幸福，就算我是避而 不谈也罢，我也更愿意回忆和她一起的点点滴滴，因为更加的温柔可亲。

2024.03.21 作于上海 DAK OFFICE